- 【關鍵專訪】《但願人長久》祝紫嫣、關鍵吳慷仁(上):書寫97後的專訪紫嫣中都新移民,那些關於「香港人」的但願都樣貌
這場專訪之前,我和祝紫嫣有過一面之緣,人長仁下人心在去(2023)年的久祝坎城影展。
那是吳慷福利影视源码文策院舉辦的台灣之夜派對,在混亂之中先是每個看見背板前拍照的李駿碩,因為看過《濁水漂流》,有月與安圓與李駿碩也不矮,生或一眼就認出。許也而李駿碩旁邊的關鍵女生,就是專訪紫嫣中都祝紫嫣。
對於祝紫嫣,但願都當時我是人長仁下人心從其執導的短片《凪》認識,印象中李駿碩就是久祝監製,猜想兩人來到坎城應該也是工作所需,但當時並未多想,連「初次見面,我是某某某」的派對式攀談都沒有,就結束了我單方面對祝紫嫣的一面之緣。
後來再談起祝紫嫣的名字,是同年秋季的9月。當時看完《五月雪》和友人閒聊一個月後的金馬獎入圍名單會長成什麼模樣。
「《但願人長久》會有入圍吧,一直聽說劇本很好」,友人這樣說。
「祝紫嫣嗎?」我問。
「對啊,而且是關錦鵬、李駿碩監製,應該有機會吧」,友人回。
第60屆金馬獎公布入圍當天,祝紫嫣的《但願人長久》確實入圍了改編劇本獎,片中飾演大女兒的謝咏欣也進入新演員的名單。於是,我在金馬影展的大銀幕看見了《但願人長久》,劇本真的好。
再後來,就是今(2024)年的3月底,這次我和祝紫嫣有40分鐘左右的時間聊聊《但願人長久》,當然,還有片中演員吳慷仁。為了順利進行這次專訪,再看了一遍時隔已久的《但願人長久》,劇本真的好,想法仍然沒變。
如上篇文章所述,《但願人長久》的劇本核心是「異鄉人」——關於移民者的身份,關於祝紫嫣的源码改版后狂风生命,關於香港人的上下兩代。而《但願人長久》也是祝紫嫣的半自傳作品,在這種半自傳的細膩度上,就不僅僅談論身份的流動,更多是關於祝紫嫣從自身狀態,佐以對於香港家庭的觀察,進一步勾勒父女情、姊妹情——而無論是文學或是影像,透過這兩種自身熱愛的藝術媒材,至始至終,祝紫嫣關心的都是人與人的情感。
也因此,《但願人長久》的劇本有了縱深,它能是裹藏社會議題的政治電影;當然,也能是窺探家庭倫理的親情電影,就因為這份劇本以及祝紫嫣的初生之犢,讓關錦鵬一口答應擔任監製。
「李駿碩給了我關導的電話,我那時根本不認識關導就打給他,希望他能擔任《但願人長久》的監製。一開始關導以太忙為由拒絕了我,欸!一般人是不是這時候就打退堂鼓了,但我不是啊,我繼續和關導說,『我要填監製名稱才能報名首部劇情電影計劃』,關導這才叫我把劇本寄過去。」祝紫嫣回憶起與關錦鵬的首次對話。
後來,劇本到了關錦鵬手中,關錦鵬的個人資料也立刻到了祝紫嫣手裡,「關導看完劇本後覺得很好,就馬上寄資料給我填報名表耶!」
「所以我就說劇本很好吧,妳以為這些資深監製或導演有那麼多時間幫助新導演啊,重點是要有能幫的理由嘛!」又突如其來,吳慷仁對祝紫嫣的欣賞,還真是藏都藏不住,片中的父愛還是不小心露出來了。
而談起監製工作,同為1991年出生的祝紫嫣與李駿碩,兩人都是剛起步的影壇新秀,在片場就能好好的進行「同輩對話」,首度擔任長片監製的李駿碩,嚴格控管預算,想去日本拍攝?行,那就不能超時、超支,无力恐惧最强源码祝紫嫣現場工作的守時收工,是李駿碩逼出來的。
執行面的監製交給李駿碩,至於關錦鵬,沒什麼比精神支柱的角色更適合這位影壇名家。
「拍得好關導會點頭示意,對我而言是很大的肯定,關導也會和工作人員稱讚我,雖然不多,但是份量很重,不只是對我,也是對攝影師的鼓勵,因為我們這個劇組,很多都是電影新人。」
祝紫嫣也以開機第一天為例:「第一天要在旺角鬧區拍金輪大廈的時代戲,壓力真的很大,而關導默默地說這場戲拍得很好,這句話頓時傳遍劇組,我們就有很大的動力繼續往下拍攝,也定調了我的導演位置。」
從短片階段,祝紫嫣就和李駿碩攜手合作,到了長片,則有身經百戰的關錦鵬加入,也替《但願人長久》注入了一股承先啟後的能量,而李駿碩以及關錦鵬,都對於《但願人長久》盛傳的好劇本讚譽有加,並給出意見。
於是,上一篇文章,祝紫嫣、吳慷仁和我聚焦討論了劇本中的「異鄉人身份」,這一篇文章,就要談談在這之中的父女情、姊妹情,是如何打動關錦鵬——是如何讓關錦鵬看完劇本之後,立刻交出自己的個人資料。
- Q:《但願人長久》很難忽視父女情,除了身份的討論,這也是貫串全片的主軸之一。而從上述問與答的過程(請見上篇文章),我能感覺子圓、子缺可能都是某種面向的妳所投射的角色。至於子圓的交往對象能看見與父親的重疊,妳也在劇中彰顯了重複性做法——青春期的叛逆少男(偷東西、賞巴掌)、日本親密關係的疏離(齒痕手錶)。想問的是,對於導演而言,55级源码狂风其疏理的父女情是否也與自身經驗有關?選擇這樣的作法是戲劇性考量又或是其他?
祝紫嫣:子圓的青春與我截然不同,我與子缺較為相似,青春期默默唸書,考上好大學是我的目標。而我覺得,是接受愛的方式,這與我的成長有較大關係。
片中關於叛逆少男的刺激愛情,應該是多數處於躁動青春期的女生都想擁有的吧,但我跟和幾位好朋友聊過,他們是從比較穩定的家庭中成長,父母都是平凡的,生活也沒有太大波動,彼此關係也不錯。相較之下,這些人似乎並不嚮往所謂有危險的刺激關係,這應該源於他們接受愛,或是被教育愛的方式,是穩定的情緒、關係和生活。
至於子圓,從小是自願性的奉獻、犧牲,這是他愛與被愛的方式,而且和父親的關係喜怒無常,所以與叛逆少男的刺激關係很吸引子圓。
而且我覺得人,更多喜歡重複相同的事,人們希望重複某件事而獲得好的結局,子圓與叛逆少男的相處也是重複與父親的關係,不過,同樣是不好的結局。
至於到了日本,子圓和小宇的關係,較多呈現了子圓成年後接受愛的方式。其實子圓並也沒有習慣被愛,小宇替她洗內褲的舉動超越了子圓能接受的親密關係,這種真實的愛對於子圓是陌生的,所以,在子圓尚未學會如何去愛之前,選擇主動切斷。
- Q:子圓在日本與小宇發生了「齒痕手錶」,這場戲之後子圓離開了小宇,從戲劇的安排來看,我感覺子圓某程度仍拒斥父親的形象,但最終,子圓願意與父親共食,並且妳也安排了子圓的回眸,感覺出現某種與父親或自己和解的45级夜袭源码可能,妳又是如何思考這樣的轉換過程?
祝紫嫣:子圓出了社會踏入職場,擔任導遊時面對很煩的團有時,仍須擠出笑容,這是每個人學會懂得世故的瞬間,當我們學會世故,就有機會開始理解父母對我們的負面情緒,有時父母的喜怒無常未必是我們做錯事,更多時候可能來自於父母自身的生活不易、工作勞累等等。
當子圓理解了這點,成為導演都能和最陌生的團友寒暄時,為什麼不能和最親近的人共同飲茶?甚至不用講話,就只是出席一起吃飯罷了。
你說的很對,其實是和自己和解,這是最困難的,而與父親和解是理解的開始,也是我最後想說的——是一種理解,理解父母的不易,他們也就是普通人,也會自私、也有脆弱。
- Q:延續父女關係對吳慷仁提問,你詮釋了跨度20年的父親身份,從早期(對女兒的施暴)到後期(對女兒的弱化)的情緒轉變如何拿捏?尤其至今我仍認為這種情緒非常複雜,我似乎也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,感覺並非能全然的以虧欠、自責或愧疚去描繪。
吳慷仁:其實並沒有特別設計父女關係要多複雜,只是我參考了許多人與父親的關係,包含祝紫嫣,也包含我自己的——大約在我20歲出頭,與父親的印象就很少了,我們分開的時間非常長。
而片中分成1997年、2007年、2017年,所以希望分成三階段表現林覺民這個角色。開拍之前,我有很多疑問,我只能大致想像1997年的狀態。起初「偷錢事件」的戲劇張力很足,就在女兒心中埋下對父親的極度不信任,有時傷害孩子,是永遠不可逆的,也改變了一起去麥當勞、唱武松打虎的歡樂時光。
再來,2007年是呈現角色對於未知的緊繃狀態,也許這個階段的林覺民比較恣意妄為,並不會承認犯錯,確實和許多印象中的父親關係類似,父親好像很少懂得道歉、反省,也或許他們未必覺得做錯了,甚至認為是他人不理解自己。
而生活在過,我們不斷長大,父親持續萎靡,《有生之年》曾說過:「小時候覺得家裡好大,長大後怎麼覺得好擠。」其實家、父母都沒變,是自己變了、長大了。
這種自己長大、父母變小的感受,不只是生理差異,也是能力差距,例如社經地位的關係轉變,林覺民經濟狀況不佳,又有吸毒前科,社會無法接納,因此林覺民變成可有可無的狀態,這個角色也認知到社會、家庭地位的位移。所以2017年,有種唯唯諾諾的狀態,這並非貪生怕死的感覺,是很多事沒有權力了,必須讓女兒決定。
其實,祝紫嫣的導戲和鏡頭幫助很大,很多場戲其實是單面向的觀點,祝紫嫣不像其他新導演的觀點拍好拍滿,《但願人長久》的鏡位流動非常單純,一開始就設計好了。
- Q:除了父女情,《但願人長久》也看見了姐妹情,此前提及這是導演的半自傳作品(請見上篇文章),而子圓、子缺在名字上有互補意味,從敘事背景來看也有此意。例如97年一個先來港,一個後來港;07年一個在外打工,一個在校苦讀;17年一個離開香港,一個留守香港,想請導演談談片中的姊妹情,而妳是獨生女,創作姊妹關係的角色,除了編劇技巧的戲劇張力之外,對妳而言的意義又是什麼?
祝紫嫣:我確實想過只拍一名女生,但你提到的,姊妹對於戲劇的張力比較夠。
此外,我把自己拆成兩姊妹,分成大學前後的自己。大學前的讀書生活比較像子缺,但個性像子圓,可能是因為叛逆期,也可能是自己不快樂,因此和父親的關係較為硬碰硬。
尤其中學,我住在龍蛇混雜的旺角,我記得這層樓永遠充滿尿騷味,奇怪的人不同出沒,爭吵聲也不絕於耳,因此我的警戒心很強。現在我一直都是警戒狀態,很難放鬆,在香港尤其是,這和我的成長環境有關係,或許也是因為我尚未能經濟獨立吧。
所以,片中子圓到了2017年,有了經濟上的話語權,連帶也有了身體自主權,就能擔任導遊到處旅遊,相比兒時並非出於自身選擇來到香港的她,這是一個顯著的差異。
而現實上,我滿足了母親對我唸好大學的要求,且經濟獨立之後,我就可以成為我想成為的人,希望能做自己想做的是,在這之後,因為開心了,對很多事也能更寬裕的看待,包含父親關係,個性就比較像子缺了吧。
我覺得,每個人心中都有七月與安生,或許也都有子圓與子缺吧。
- Q:移民者、父女情、姊妹情的串連,《但願人長久》的劇本一直是被大家肯定的,我猜想這應該和妳熱愛文學、創作短篇小說,甚至是妳的半自傳有關。但當然,文字與影像創作並不同,短篇小說與劇本也不一樣,我想從此提問,對妳而言,文學創作與影像創作的異同之處是什麼?
祝紫嫣:相同之處是都以人物出發,電影與文學,在如何建立鮮明的角色上,是相通的;相異之處是,劇本要重現的是畫面,因此電影語言始終比文字重要,很多時候文學中的語言,在呈現畫面時會有些不自然。
例如我們刪掉了子圓和小宇在床上的碎語對話,原先我希望透這場戲探討「人與人之間有沒有可能長久」,點題「但願人長久」。寫對白的時候我覺得很美,但讀本時就很尷尬,就感覺不是人會說的話。
關導有提醒我這點,張叔平也說如果這些台詞有拍就要全部剪掉,後來我就決定不拍了,現場與建和重新溝通,變成我們自己會說的台詞。
我也希望,下部片能在電影語言的部分做得更好。
- Q:談到關錦鵬、張叔平,也想問問吳慷仁對於香港上一代影視工作者的看法,以及你實際合作的感受
吳慷仁:我和關導的緣分最初是《渺渺》,關導是監製,導演和關導選了我客串,而我是第一次拍電影,在那之後我們就沒再碰面了。而知道《但願人長久》是關導擔任監製,也加深了我想拍這部片的念頭,或許是緣份吧,希望去看看關導,也好奇再次合作他對我有什麼提點。
我覺得關導很清楚自己的角色。因為他真的太有份量了,所以在片廠時關導會讓自己較為隱形,不會特別跑去和演員溝通,都是透過導演,再加上後期陪伴,也許最大受益者真的是祝紫嫣吧。
這真的要特別說,香港電影圈現階段的狀況,是上、下兩代,前輩、後輩的傳承,無論是爾冬陞、古天樂、關錦鵬或是杜琪峰等等都好,前輩願意以經驗、時間、精力培育新導演,並不是教他們拍片,而是陪著他們摸索拍片,這是我在香港受到的感動,這就是傳承。
祝紫嫣也說,他們在旁邊看著你犯錯,但不會讓你摔倒很痛,而他們看著你犯錯後,會再告訴你怎麼修正下次會更好,我認為這比監製掐著導演,更能激勵人心和學到東西。
所以我覺得,香港新一代的導演或演員,成長速度比我們快,也許有些果斷,但我對此的感受很明顯。
- 最後,想請兩位總結《但願人長久》,用幾句話推薦讀者這部作品。
祝紫嫣:首先,香港有個很瘋的導演,首部長片就自編、自導、自演,真的要進電影院看看在幹嘛耶!再來就是,有吳慷仁就是要看啦!這次他演一個從湖南到香港的異鄉人,片中還要從39歲演到60幾歲耶,這很瘋吧!總之,看看吳慷仁怎麼用背影就帶走大家的眼淚!
吳慷仁:身為演員,很開心能演到《但願人長久》,遇到這個瘋癲但執行能力很好的導演。我真的佩服香港這群新生代電影工作者,幕前幕後都非常優秀,這部片大家也看到咏欣的成績了。
再來,我並不覺得這是獨屬於香港的電影,當然湖南背景是人物的設定,但我在看劇本時,對於身份認同有很多感受、自己的代入,我們長得一樣,但為什麼彼此之間還是會有偏見與排擠,身而為人是否要多反思與包容?
當然還有親子關係,這也是最吸引我的。沒有人想當壞父親、壞女兒,但彼此卻因生活種種導致情感疏遠,這是很多人的課題,年輕時關係不好,長大後慢慢懂得包容,只是或許,包容、抱歉、原諒有時來的比較慢,我相信這應該會打中很多人內心小小的遺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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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王祖鵬
核稿編輯:翁世航